夜幕将临，流月依旧冷冷悬于天际，蓝光泻下，笼罩着山谷。

谷底的风沉重而呜咽，似在诉说被埋葬已久的秘密。

在那荒芜的山谷深处，一座破败石殿悄然伫立。斑驳的石壁上刻满古老符文，早已风化，却仍残存着压抑的灵力痕迹。殿门紧闭，表面覆着厚厚的青苔与裂痕，仿佛无数年无人问津。

沈砚凝望着石殿，眉心拧紧。

“这地方……不像是凡俗之物。”

月棠拂去袖角的尘土，目光冷静却深沉。

“此殿并非天然，而是古修遗迹。若我没猜错，它正是流月试炼的落脚点。”

“遗迹？”沈砚心头一震。

月棠缓缓点头。

“太古修士为求道，常在天地异象之地留下试炼殿宇。流月每百年现一次，这石殿极可能是为其而建。”

她说着，目光掠过那些符文，眸色却更冷了几分，仿佛看到了某种不该被记起的烙印。

——

百姓们缩在山谷边缘，不敢靠近，眼神满是惧意。

沈砚沉声道：“他们已无力继续赶路，得在此歇息。但这石殿看着危险，我们……”

话未说完，殿门忽然“轰”的一声震颤，仿佛回应了他的迟疑。

青苔与碎石纷纷坠落，大地随之微微颤动。

百姓们尖叫着后退，孩子们被母亲死死抱紧，哭声此起彼伏。

沈砚与月棠对视一眼。两人心中皆明白——试炼的下一道关卡，已然开启。

——

沈砚上前一步，手按剑柄，冷声问：“你怎么看？”

月棠垂眸，指尖轻抚拂尘铃穗，声音低缓：“此门自开，非我们能避。若拒绝踏入，恐怕流月之力会直接在谷中绞杀这些凡人。”

“也就是说，必须进去。”沈砚眼神沉下。

他回头望了望蜷缩在角落的百姓，深吸一口气，抬手将剑出鞘。

“那就走吧。”

月棠轻轻点头，衣袂一拂，踏入月光照映的石殿前阶。

铃音清脆，在夜色与风声之中，显得格外清冷。

两人并肩而行，跨过裂痕满布的石阶，缓缓走向那扇缓缓开启的古老殿门。

石殿之内，漆黑如墨，仿佛张开的巨兽之口。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血腥气息，与一丝难以言说的寒意。

——

他们的身影没入黑暗，殿门随即在轰鸣中缓缓合上。

谷外的百姓，只能目送着两人消失，眼神惶恐，祈祷声杂乱无章。

而在殿门彻底闭合的刹那，石壁上的符文猛然亮起，一道道蓝色光纹流转，仿佛将这古老的空间彻底封锁。

石殿——苏醒了。

——

殿门轰然闭合，黑暗瞬间吞没二人。

沈砚提剑在前，剑身寒光微亮，成为唯一的光源。

石殿内部极为宽阔，殿顶高悬，四壁皆是龟裂的石纹，仿佛经历了千百年风霜。空气沉闷，带着铁锈与血的腥气，仿佛无数亡灵仍在此低语。

随着他们脚步声回荡，前方逐渐显出一座高大的祭坛。

祭坛上，排列着九尊石像。

它们形态各异：有手持长戟的将军，有盘膝打坐的道人，有身披甲胄的异兽……每一尊都雕琢得极为逼真，栩栩如生。那目光仿佛正冷冷俯视二人。

沈砚眉头紧蹙，低声道：“这些石像……像是真人化石。”

月棠抬眸凝视，眸光深沉。

“不，他们是被封印在此的执念。太古修士，将败者炼作石像，永世守殿。”

话音刚落，殿墙上的符文骤然亮起，蓝色光纹流转，瞬间笼罩整座祭坛。

石像的眼眸同时亮起，幽蓝如火。

“入殿者——须渡心劫。”

一道古老而冷漠的声音在殿中轰鸣，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压。

下一瞬，九尊石像齐齐踏出，脚步如雷，瞬间封锁了殿中所有退路。

——

沈砚心神一震，只觉眼前一花。

当他回过神时，自己已不在祭坛前，而是立在无边无际的战场上。

血雾弥漫，尸骸遍地，四周无数敌影蜂拥而至。

这一次，他手中长剑完整，锋芒炽烈，剑鸣震耳。

那低沉的古老声音在耳边回荡：

“以剑守道，以剑斩心。你，能否不堕执念？”

沈砚呼吸急促，心口的旧伤再度被撕开。父母、村庄、昔日同伴的惨象轮番浮现，血光刺眼，恍若真实。

“又是幻境……”他喃喃低语，手却不由自主握紧剑柄。

——

与此同时，月棠身影出现在另一方空间。

那是一座恢宏的王座大殿，金碧辉煌，却空荡森冷。

高高的阶梯尽头，王座上赫然坐着那名身披帝袍的男子。眉宇冷厉，眼神凌人，周身威压似可震碎山河。

“月棠。”

他的声音低沉，如雷霆般滚落，“你体内流淌的血，注定你不属于凡尘。”

“弃去执念，回归吾座。”

月棠胸口一窒，指尖死死攥住拂尘。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幻境。那声音中的威压，与她血脉深处的震动，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我……”

她喉咙发紧，声音沙哑。

——

殿中，九尊石像静静伫立，蓝光流转，将沈砚与月棠完全隔绝。

各自的心劫，谁也无法替谁渡过。

然而，就在此刻，石殿深处忽然传来低沉的轰鸣。

石壁上的符文剧烈闪烁，似乎在回应二人的挣扎。

这场试炼，并非只是考验，而是某种力量在刻意唤醒他们心底最深的秘密。

——

血色战场，杀声如潮。

沈砚立于尸海中央，剑意轰鸣，血雾翻涌，敌影无穷无尽。

他挥剑斩杀一批又一批敌人，剑光炽烈到几乎割裂天地。可每当他停下，尸体就会再度爬起，化作新的敌影。

无尽的杀伐，仿佛永无终点。

耳边不断响起低语：

“唯有杀尽天下，你方可无敌。”

“唯有心如铁石，你方能登仙。”

沈砚喉咙干涸，手腕酸痛，然而心头却渐渐冷寂。

若我真杀到无敌，剑又有何义？

忽然，他看见火海之中，一个稚子扑向自己，怀中抱着一柄残破的木剑，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信任。

那一瞬间，沈砚心口猛然颤动。

剑，不是为了杀戮。

剑，是为了守护。

“我宁做一柄护人之剑，而非屠世之刃。”

沈砚仰天长啸，手中长剑骤然爆裂，化为万千光芒，照亮整个血色战场。

尸山血海轰然崩塌，无尽敌影在光中蒸腾消散。

——

与此同时，王座大殿中。

月棠立于阶梯下，面对帝袍男子的压迫，呼吸急促到几近窒息。

“回归吾座！”

那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仿佛天命在召。

月棠胸口剧烈起伏，血脉深处传来一阵阵撕裂的疼痛。她眼眶泛红，手中的拂尘几乎要滑落。

她知道，若屈服，幻境或许就此消散，但她将彻底失去自我，沦为血脉的傀儡。

“我不是棋子……”她低声喃喃，声音颤抖。

帝袍男子的目光如雷：“你逃不掉。”

月棠忽然笑了，笑意冷冽，却透着决绝。

“是，你说得对。我逃不掉——”

她猛地抬眸，眼中燃起星火般的光芒。

“但我可以拒绝！”

话音落下，她抬手一挥，拂尘铃音骤然大作，响彻虚空。

铃音清越，似穿透血脉的桎梏，震裂幻境的枷锁。

王座轰然碎裂，帝影消散，恢弘的大殿在一声巨响中坍塌。

月棠气息急促，冷汗浸透衣襟，却在废墟之中直直站立，眼神坚定如初。

——

祭坛之上，九尊石像同时震颤。

随着沈砚与月棠各自渡过心劫，石像眼中的幽光逐渐熄灭，重新化为死寂的石雕。

殿中的蓝色光纹骤然汇聚，奔涌至祭坛中央，凝聚成一块黯淡的石碑。

石碑浮现古篆，闪烁着冷冽光辉。

月棠抬眼，眸色一凝。

“这是……‘流月铭’。”

沈砚皱眉：“什么东西？”

月棠盯着那石碑，神情复杂，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记载流月试炼之本源的钥匙。每一段铭文，都是开启下一关的路。”

她顿了顿，似乎不愿多说。

然而就在此时，石碑表面忽然渗出一道血色裂纹。

殿宇轰鸣，石壁震动。

一道阴冷的低语随之响起：

“执念不灭，流月不止。你们……终究逃不过。”

沈砚与月棠同时变色。

轰！

石殿骤然崩裂，蓝光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二人身影。

——

当光芒消散时，沈砚猛然睁开眼。

他已站在山谷之外，石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

百姓们蜷缩在不远处，面色苍白，却平安无事。

只有月棠仍站在他身侧，额角沁汗，气息紊乱，手指死死攥着拂尘。

她望着天际那轮流月，眼神深邃，低声喃喃：

“试炼……才刚开始。”

沈砚侧过头，想问，却终究没开口。

因为他知道，月棠心里的秘密，远比这场试炼更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