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同学在我眼中笑了，人如其名，她的神情仿佛在晨光下闪烁高光。她下意识地用手掌遮挡鼻口，微小地动作让我不禁觉得可爱。

我没有表现任何正向的表情，尽管觉得阴郁在我脸上消散不少，我还是有着曾经的习惯，构想着我这样的决定，会导致未来的走向。

也许这样事先预演，能让我减少不少未来所带来的打击。「呀，已经要晚上了。」日向同学的声音拉开我与思绪之间的距离，我没有感情地「喔」了一声，先行一步下楼。

「好美的风景啊，是*灯*、东京很少会注意到的景色。」

「那妳快看快下来。」我扫兴地回了一句，故意站在台阶里几秒后，上面便传来下楼和关上铁门的巨响。

「我在等你的故事。」往上瞥了一眼，我边往下走边说道。

「嘻嘻嘻，风祭同学很感兴趣吗？」日向同学快步来到我的身边，她的笑声让我有些心颤，让我又想用『可爱』形容她。

我对她翻了一个很浅的白眼，撇嘴吐槽：「啰嗦。我的意思是放学了，你不说就得等明天……我等不了那么久。」

后面的话我说得很小声。

「嗄？风祭同学要回家吗？」

「不然呢？」

「唔……」日向同学沉吟了片刻，右手抵着下巴下，故作思索。

过了一会儿，我们已经走出校舍，空气沉寂了良久，日向同学才缓缓说道：「我们啦啦队社团有自己的私人休息室，你不介意地话，我可以偷偷打开……」

「嗄？！」我猛地转头看向她，这还是我今天反应最大的一次，「谢谢妳的好意，但还是不劳烦妳了。」

「啊哈哈哈……我只是开玩笑而已，风祭同学别放在心上。」日向同学边发出「哈哈」地笑声边挠着头皮，唇角尴尬地抽搐了几下。

她清浅的笑敛了，收回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身上。黑夜和夕阳仍旧斗争，只不过已经迁移至遥远的天际，我们站在顶棚下的水泥走道，周边响起电流跳动的滋滋声。

一束又一束的路灯将地面上照出一圈黄光，日向同学抬眸望去，距离很近，我看见了她墨绿瞳中映出的微光。

「其实我要死了哦。」

听起来很平静的语调，在我如冷血般的心间撞了一下，自认「感性的冷血者」的我有种被暴击弱点的感觉。

「这样说太夸张了。」日向同学的脸色浮出释然之色，她身形有了动作，沿着这条走道上行走，我默默跟上。

「我患有肺纤维化的病，时间所剩无几了。所以说，我不想看见你为了心结和仇恨而结束性命，那样的话，不是比我的人生还要『廉价』吗？」

我们走在无人的走道上，空静的校园只剩下我们踏入地面时的鞋声。

那位未碰肩短发的少女指着前方下山的落日，哑然微笑回头。

一位将死的人遇见一位将死的人，这样一想，似乎就能理解她接近我的原因了，她想用自己的力量挽救我吗？

此时的我想起了看过的一本书，正因为『志同道合』，才有相遇的缘分。

另一道问题同时降临——我还有『逆袭』的可能吗？

讨厌这些让我焦虑的问题，不想了。

「那个，日向…同学，你肚子饿吗？」

「……不饿，怎么了吗？」

「回家前先去一趟合作社那里的贩卖机，我买点东西。」

「嗯。」

只不过，这一次的路途我们没有说话，她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变慢，变成跟在我身后了。

我还是买了饭团，以及一盒巧克力牛奶，以此补充能量，我想起来日向同学肚子不饿，瞥了一眼她没有开口询问。

「明天再见。」临别之际，还是我主动对她说话，她恢复了以往看着高冷的神情，闪过一丝复杂。

她抬眸和我对视，眼中隐约有水在滚动，她双唇掀开一条缝隙，说道：「别再做蠢事喔。」

我平静地冷笑一声。

「我们交换手机号码吧。」

日向同学愣了一下，目光中有些纯真地看着我，不到半秒她便小声地「嗯」了一声。

她会等待我的，但在那之前，我必须提起与他们了结的勇气，我这样想着，背对日向同学逐渐从她的视线中离去。

我轻步踏过石径，在夜间的蝉鸣声中经过矮墙和树篱，几步之后，来到了嵌入『风祭』石牌的矮墙前，石牌上有些旧了，能感觉到表面的一层灰尘。

我看了一眼，对着拉门前深呼吸……随后往前几步，拉开拉门。

「我，我回来了。」

我的声音在黑暗的走廊中传开，我接着坐在玄关前的台阶准备脱下鞋子，却发现少了两双鞋，父母都出去了？我下意识地这样揣测，还多了一双我未曾见过的银色高跟鞋。

我穿着袜子深入走廊，爬上我的二楼房间，当我重新下来一楼的时候，一道我一时间想不起的身影像是一尊雕塑静立在楼梯下。

「是……是你。」

那张在昏暗中蹙眉望向我的面孔，很快地激起我过去的回忆——风祭晚鸣，是我的亲姐姐。

我踩着楼梯上的木板，左手扶着扶梯下来，转身进入客厅，回头问她：「妳不是在东大吗，怎么回来了？」

窗帘紧闭，环境伸手不见五指，我靠着直觉和记忆打开电灯开关，姐姐的身影从我身后走来，步伐慵懒地来到在矮桌前坐下。

「我请假，所以回来了。」

「托那两位的福，人生都过一半了还一直闹个不停。」姐姐嘴上骂着的时候，双眉皱得更深了。

我盯着她有些出神，这时不得不感叹女大十八变这句话，涂上精致淡妆的瓜子脸浮现冷艳之色，身穿一字肩的针织毛衣，让我时而被她白净的肩头吸引，总之就是散发着成熟美艳的气息。

她迅速且利落地盘起长发，朱红眼影衬托起的眼神充斥着不屑和鄙夷，她不耐烦地咂舌，接着说道：「我刚刚是从同学宴会中接到消息，匆忙回来的。虽然不是什么要事，但中途离开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

「诶。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呃，我吗？」我内心几乎同时暗骂自己怎么问那么愚蠢的问题。

「……你不会打架了吧？」

闻言的那一刻，我紧张地吞下唾液，她是怎么做到『步骤错，答案对』的？我狐疑地微眯眼睛，暗自叹气，默念其实是比打架还要严重地轻生。

「啊，才没有！就是一个小意外而已。」我着重反驳时的语调，一边观察着姐姐的反应，她似乎不太在意答案的真实性，只是冷漠地「嗯」了一声。

「没事就好。就是……我不知道我不在的期间，你们发生了什么，但从老爸说话态度，和不接通话的老妈来看，」姐姐玩味地撇嘴一笑，眼眸眨了几下，「我可能得承担你的抚养权哦？」

「这事有什么好笑的？而且也无所谓，你也不必太压力，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冷哼一声，不看姐姐的表情便离开客厅。

从浴室里走出来，我快步爬上楼梯回到房间，思绪里记忆仍然翻江倒海，做着不需要动脑的事情时老是会想起过去。

姐姐本就品学兼优，虽然平时外貌冷着一张脸，但内心的灵魂还是活泼有趣的，跟我不相上下是这个家的缘故吧，她也逼不得已用着冰山一样的脸色保护自己。

起初我也憧憬姐姐的方式，靠着自己的努力离开家乡，那时候的我甚至会羡慕路上看见的小动物，只觉得它们活得比我还要自由。

是那次我用功一段时间的中考，升上的高中也没让父母满意，而信浓町这里没有高中，只好就读就近的北部高校（长野县）。

姐姐也被牵连进来，我的意思是我被和她拿来比较，嘴上说着什么「明明把姐姐教的很好，用在我却不行」之类凸显自己的屁话，姐姐也受不了，插了一嘴「能不能别为了这种小事咄咄逼人」，结果把整个家吵翻天了。

叮——一阵铃声在我推开门之际刚好响起，烦人的记忆远去，我猜到是日向同学发来的短信。

果然如此。我打开了充了五分之一电量的手机，一串尚且记得的手机号码被红色叹号提醒着，我点击短信，日向同学的信息展示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