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有时候连阳光都照不进来。

七点半前，风从旧木窗缝里钻进来，带着一点湿冷。

林听坐下时，习惯把校服披在膝盖上，像多了一层谁也靠不近的壳。

起初，她以为那个叫沈野的男生，只是偶尔借个位子。

可连续三天，他都比她来得早。

第一天，她迟到两分钟；

第二天，她特地提前十分钟到——他已经坐在那里，认真啃着一根煮玉米。

第三天，她六点四十五分进教室，他靠窗刷手机，耳机挂在胸前，像从来没走过。

他们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林听不喜欢节奏被打乱，但她也没拒绝这种安静的默认共处。

他不吵，不插话，也不和任何人熟。

他坐在她旁边，风吹进来，两人的试卷时不时叠到一块。

她翻题时，他就顺手帮她按住角落。

有一次，她看到他右手食指的指甲边裂了一道口子，像是常年拧螺丝留下的伤。

还有一次，一道语文题，她把“连续”写成了“连结”。

她听见他淡淡地开口：“这个不是“连结”。”

林听没说谢谢，也没解释。

她只是点了点头，翻页时动作轻了些，像是在默默收下提醒。

——

周五早自习快下课时，教室里起了一阵小动静。

“沈野，你要不要补测啊？”前桌男生扭头，小声问他。

沈野没抬头：“不补。”

“你不是刚转来的吗？那份物理测验，全班就你没交诶。”

“缺我一个不碍事。”

他说得随意，像是敷衍，也像是真的不在意。

林听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他没看她，只盯着手机，指尖轻点屏幕，像是在跟着什么节奏玩。

光影闪了几下，他没撑多久就输掉了，然后把手机塞进抽屉，趴在臂弯里。

林听低头写字，脑子却没动。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他和看上去的不一样。

他不是不在乎成绩。

是不在乎自己了。

那之后，他们一句话都没提起那天早上的事。

但那天起，教室最后一排的风，吹得更久了一点。

周六下午返校那天，风很大。

林听走进教室时，沈野已经坐在了窗边，手捧着一罐奶茶。

他的耳机塞得很深，像是把窗外的风声，也一并关了起来。

她走过去，他没转头，却往旁边轻轻挪了挪椅子。

他第一次主动让了个位子给她。

是他们共处以来，第一次。

林听坐下，没说话。

课桌角的那道划痕还在。

她低头一瞥，发现划痕旁多了一道笔痕。

是个很浅的箭头，用圆珠笔刻的，尖头冲着她的位置。

像是有意的，也像只是顺手刻的。

她用指腹轻擦了一下，擦不掉。

“你怎么每次都写左页？不换右边写？”沈野突然开口。

林听一顿。

“风会吹乱右页。”她语气很轻。

沈野轻笑了一声，不讽刺，只像是理解，也像只是找句话说。

“你还挺怕麻烦的。”

“我不怕。”她抬眼看他，“只是，不喜欢。”

沈野看了她一眼。

是那种真正看进去了的目光。

“那你应该挺讨厌我这种的。”他低声说。

她没说话。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过头，把脸埋进臂弯。

窗外树影晃动，风穿过教室，他们都没动。

林听低头写题的时候，突然觉得——

有人在看她。

不是偷窥。

是一种不惊扰的注视。

像风——

不停，

却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