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十二章 長阪街﹝二十一﹞──猩紅迷霧
最后更新: 2025年12月10日 下午4:07
总字数: 3248
「橋吉?」她走近民宅,看著屋內俯臥在血泊中的屍首。刀柄用力握到顫抖,哀傷喊著。
「橋吉!」
「大小姐,請節哀......」臉色凝重的真田宅枝徐步走來,微幅鞠躬勸諫:「我們得先離開險境,日後再來接走他。現況帶上他──真的非常不利。」
「別叫我節哀!!」貞鶴撫子淚盈滿眶,怒斥:「跟隨最久的人,若不能將他帶回故鄉,那我有何顏面帶領其他人走下去?」
「據我粗略觀察,隱藏的忍者眾,大概仍有二十多位之數,另外還有三個毫髮無傷的隊長,等著我們疲弱。」真田一邊巡視一邊說道:「如果再來兩三次轟炸的話......恐怕只有妳、我、北村能夠生離此地。」
真田停頓一會,繼續說道:「橋吉,就白白犧牲了。」
貞鶴正要說話,身後上空忽爾丟下十二顆黑乎乎的爆裂物。她倏然返身、揮發刀氣並調動血盞菊,攔截那些試探性質的爆彈和煙霧彈。真田也跟著出手,砍掉醬紫色毒霧彈,上空登時炸開四大團劇毒粉霧。
「你說的對......我們得先離開。」她手指抹去眼尾淚珠,對著橋吉屍首隆重鞠躬,低聲說道:「橋吉,我們會來接你的,不會讓你等太久。」
她環狀鋪開二十八朵大株紅盞菊,全神警戒四周血跡斑斑又破損不堪的列柱走廊、廢棄雜物堆和屋坡上面蠢動不止的影影綽綽,緩步往社區入口走去。沿路聚來藤原虎野、金田蒲三、服部半寬、田澤亨緒等人,他們幸運地僅是受到輕中度創傷,沒落下斷手斷腳的殘疾。
但六位年輕一輩的基層組員,卻有幾人不幸失去了隻手隻腳,或是眼睛跟耳朵。至於有點發懵、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的福本老爺爺,竟奇蹟的與北村阪輝一樣無傷。只是他身上破爛衣服,像浸泡過血池似的覆上一層暗褐乾片,揉一揉還會脆裂迸紋,很是古怪。
貞鶴撫子居中指揮,領著組員行至社區入口,收起時效已達臨界點的禁招、詭麗紅菊化為灘灘血水時,左肩驀然傳來一股劇烈灼疼。
她吃痛的摸上左肩,摸到一支纏繩木柄。緊接轉身,卻見站在背後的是──真田元老。
「抱歉,大小姐......我的妻子跟女兒被他們脅持......」真田宅枝的左手仍停留在半空中,愧疚說道:「他們要我用這把刀,刺妳一刀,才肯放人。」
貞鶴拔出不深的染血短刀,困惑高過心痛地質問:「為什麼?你難道不清楚他們的作風?」
「我......別無選擇......還差一天,她們才會得救。」真田宅枝抽出另一把短刀,猛然切腹。他想拯救家人,又承受不住背叛的深重罪惡,只好以死謝罪。
「但願下輩子......能償還妳......」他慘然一笑。
「差一天是什麼意思?」貞鶴撫子難掩信任破裂的傷痛,激動抓住真田宅枝的兩肩,搖晃著說道:「你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服部半寬撞見這一幕,憤怒衝過來,挺起長刀從真田宅枝背後捅入、血淋淋透出左胸。他怒吼道:「混帳東西!大姊哪裡對不起你?竟然敢叛變?」
「住手!他沒傷及我要害,我有事要問他!」貞鶴繞至旁邊,握著服部半寬的手腕往下抽,另一掌用力推開真田宅枝。可惜於事無補......長刀抽掉之後,真田癱倒在沙塵路上,口中不停流溢而出的鮮血,在黃撲撲窄路上,慢慢暈開一片紅泥疆土。
他耳畔嘈亂的高聲爭吵,逐漸遠低。眼前接踵經過的腳踝鞋履,益發模糊......來漢聯拓荒的前兩個禮拜,他的妻女忽然失蹤。他知道可能被小林派系的人擄走,立刻向老會長求救。貞鶴西垓當下承諾遣人搜查,卻讓他焦急等了將近一星期。
妻女失蹤的第五天,大村壽朗派人跟他接觸,進行密談。內容就是要他合作,否則殺掉他家人,以及具體實施的細節──上午密談結束,下午老會長便親自登門造訪。
他本想將密談內容,盡數告知老會長。豈料他還未開口,老會長就先說明已經找到他妻女了,但是要等到十月二十四號的週六下午,也就是今天傍晚五點過後,才有人手進行救援。值此日之前的可靠人馬,全都派出去對付小林。
一聽聞這消息,他趕忙將密談內容全盤托出,希望提早行動。但貞鶴西垓卻連聲說道:「真的沒人可用,除非你能拖住小林那幫人,過五點仍不動手殺人滅口,便絕對能夠救到他妻女。」
現在細細想來,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令他憶起貞鶴西垓年代久遠、早已被人遺忘的綽號──『劇本之鬼』──不管如何,他只有老會長能相信。老會長是個言出必定的人。自豐臣會草創時期以來,至今,他從未見過老會長失誤......他已經辦到他所能做的......剩下......
社區中路盡頭,三位靜佇在二樓屋側簷披上的中忍隊長,正觀察目標情況,耐心等待最佳時機下令追擊。
透明身軀的他們並不知道,背後已悄然垂下三條彎鉤狀且沾點火災熏黑的翠綠尾巴......
※
社區外圍,叛組成員不敢貿然闖進煙幕重重的牆內地帶,而結陣守住入口。當灰黑濃霧猝然湧現十多支手裏劍,飛出社區大門口,射倒五名前線人員後。所有人都往旁邊退開,縮至圍牆下蹲伏,只留幾人躲在荒廢馬棚裡,盯緊大門。
煙霧蹴散,各隊正猶豫要不要進去追擊,北村阪輝率先衝出,隨後是護衛組長的成員們,一齊朝原路的右側巷道殺過去。殺至拐彎轉角時,赫見三人肩寬的小巷道內,擠滿了叛組人馬。
「你們守好組長四方,我來開路。」北村阪輝下達指示,舉刀過頂,催足二流極階內功。
「煩人的小嘍囉,喝!」北村上段架勢的武士刀,遽然大幅度斬下、刷出一道鯊鰭形鋒利刀氣。
擁堵巷內的一票鎧甲流氓,由首位至末位,如撕開饅頭般紛紛從中一刀凌空切過去:斬甲剖半、斬甲剖半、斬甲剖半、有人間髮及時閃開、有人躲慢一秒而斷手斷腳、斬甲剖半、有個胖子緊急貼壁而削掉大塊屁股肉、斬甲剖半、斬甲剖......一路切到折角牆面才抵散。
陳舊駁蘚的狹窄巷道,登時變成一條殘屍堆邊為堤岸、肢骸肉臟流滿地的血溪渠溝──敵方僥倖沒被刀氣分屍的人,倉皇逃命,連滾帶爬地溜走。
怵目驚心的景象,連見慣殺戮的幾位組員也皺起了眉頭。狹隘空間不比寬闊大街,大街多少稀釋掉一些死亡氣味,反之則是濃縮。加上臟器赤裸裸曝露......這真是令他們難以適應。經驗豐富的北村阪輝,馬不停蹄引領組員繼續前進。
他們回到居酒屋前方空地,本想走東側榮景巷到長阪街,卻發現巷子已經毀掉三分之二。彼端巷口有個內功一流並散發破壞狂氣勢,穿黑褲打赤膊、僅套一件連肩環片護臂的禿頂辮子大漢,拿支長柄大錘在激鬥另一名右持短柄雙刃戰斧、左戴螯狀臂盾、下顎生了一撮魷魚鬚的彪悍蜥蜴人。
「硿硿磅磅──」宏亮持久直憾心神的懾人重音,轟鳴交迫。
他們風行雷厲的高強度戰鬥,拆崩了「嘶嘶嘶冶煉鋪」和鄰巷一棟「泰嘶磨坊」近半邊屋子,拓開一大塊空曠無障礙的缽型場子,遍地是瓦礫垃圾、碾盤破片、破爛風箱與大小坩堝、殘缺石磨和石臼,而巨筒狀的重磅石碾不知去向。
那禿頂後辮的壯碩漢子,豪放揮舞一招招搗頭重擂、反手敲斧順勢一沖錘、掄起群岩亂向飛擊、砸地流竄土浪衝擊波、繞頂旋錘連環掃,等剛猛招式;樣貌特異身手矯健的魷鬚蜥蜴人,也不是省油的燈,見招拆招的盾擋斧砍、挫盾剁沖錘、後空翻避過掄擊。
牠身軀落下四肢著地之後,彷如開啟加速器似的高速爬竄,快到幻化出一抹抹朧糊綠影,在斷壁頹垣間的瓦礫堆裡疾竄,在樓層傾斜地板下的陰暗空間裡遁行,在拆屋漢子四周遊走不定,伺機突襲。讓對手剛猛暴烈的連招重擊,泰半落空。
陣陣挾帶髒塵黃沙的捲壁氣浪,不停對北村阪輝撲面搧臉。他看著彼方威力驚人的激烈角鬥,放棄由此脫逃的念頭。西邊「蘭若巷」除了膽寒而暫且龜縮在側的叛組成員以外,其後面還有更多援軍趕至,人牆越積越厚。不僅如此,北村還察覺敵方一流高手若有似無的氣場,潛伏在一棟傍著蘭若巷的三層樓房「百薇服飾閣」內。
形勢呈現包夾之局,剩北邊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