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在海面上烧了整整一夜。

残帆像被点燃的经文，噼啪作响，火星飞上天，又被风吹回，落在人的头发、肩膀、眼睛上。

有人在火里尖叫，有人直接跳海，却被早已等在水下的柔佛水鬼拖进更深的黑。

林靖南站在滩涂最高处，弯刀插在身旁，刀柄被火光映得通红。

他没笑，也没说话，只是看着。

看火怎么把葡萄牙人的傲慢烧成灰，看海怎么把灰吞进肚子。

靖萱坐在他脚边，用短刃挑着一串刚割下的耳朵，一只一只穿在藤蔓上。

血顺着藤蔓往下滴，滴进沙里，沙立刻被吸干。

她抬头，声音轻得像在说梦话：

“哥，耳朵好热。”

林靖南摸了摸她的头，手指沾了点血，抹在她额心，像给她画了一道朱砂。

“热就对了。”

“王的气味，

本来就该烫手。

林继昌走过来，身后跟着十几个浑身文身的华人海盗，每人手里提着一只木桶。

桶里装满从葡萄牙船上抢来的火油。

他把桶放在林靖南面前，声音带着笑：

“第二课。”

“火不光能烧船，还能烧人。”

他抬手，海盗们把火油泼向滩涂上剩下的葡萄牙俘虏。

油顺着伤口渗进去，疼得他们像被剥了皮的虾一样乱蹦。

林继昌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扔过去。

轰。

火人瞬间窜起三丈高，惨叫声被火舌吞掉，只剩滋滋的油爆声。

火光里，林继昌的眼睛亮得像两颗烧红的炭。

“看清楚了，靖南。”

“火祭不是为了杀敌，

是为了让活着的敌人，

一辈子都闻到自己烧焦的味道。”

靖萱站起来，把那串耳朵挂在虎旗上。

风一吹，耳朵摇晃，像一串风铃。

她回头，对哥哥笑：

“哥，我也要学。”

林靖南没说话，只是把弯刀递给她。

刀柄还烫手。

女孩接过刀，走到一个被火油浇透却还没点燃的葡萄牙军官面前。

军官跪在地上，铠甲被剥了，只剩内衫，哭得像个孩子。

靖萱用刀尖挑起他下巴，学着哥哥的语气：

“舰队的金子在哪儿？”

军官抖得像筛子，用破碎的马来语喊：

“在……在圣十字号底舱……”

靖萱回头，看向哥哥。

林靖南点头。

女孩笑了，刀尖一转，

火光映着她的脸，像一朵刚开的血花。

她把刀尖插进军官的胸口，慢慢搅动。

血喷出来，溅了她一脸。

她没躲，只是舔了舔嘴角的血，

轻声说：

“好甜。”

火烧到天亮。

海面漂满焦黑的尸体和船板，像一片巨大的黑森林。

林靖南站在火里，弯刀滴血，虎旗猎猎。

他抬头，看见血月已经沉下去，

天边升起一轮新的太阳，

却红得像刚从人胸腔里挖出来的心。

他把弯刀举过头顶，

吼声震天：

“柔佛不沉！”

“虎旗不倒！”

“新王万岁！”

万人跪下。

沙滩、火海、血月、虎旗。

这一刻，

柔佛真正的新王，

诞生了。

火未熄。

肉还在烤。

血还在流。

而林靖南的眼睛，

第一次亮得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