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 番外篇 第二章 & 第三章
最后更新: 2025年12月11日 下午6:39
总字数: 2439
第二章
她開始學會選擇「誰」去面對世界。
有時是那個柔弱的韓嵐,有時是沉默的觀察者,有時——是渦。
在學校裡,有老師說她變得更成熟穩定,也有同學說她有時候「笑得很像別人」。只有她知道,自己正在學會如何切換、如何讓那一層「鏡像」自然地浮現又退去。
直到三年前那個男生失蹤之前,「渦」曾對她說過一句話。
「如果世界只能用操控換得自由,那我們就先學會控制自己。」
她記得那天深夜,男生找她談話,說他知道一些關於她母親的事。她當時很冷靜,甚至——沒有反駁。只是點了點頭,然後說:「你不該知道這些。」
之後的七個小時,她不記得自己去了哪裡。醒來時,衣服乾淨,手指發冷。
新聞說,那個男生從此失蹤。無屍、無血、無證據。
她沉默,不再說話。
「妳什麼都沒看到嗎?」警方問。
她抬起頭,那一刻,是韓嵐在說話,但鏡子裡的她,卻已經換上了「渦」的表情。
「……我不記得了。」
那之後的幾天,韓嵐沉默得異常安靜。
她開始早起,在早餐桌上會突然模仿新聞主播的語氣說話,甚至在上課時用導師的語調重複整段課文內容。
「她越來越精準了。」韓文珍在筆記本上寫下這句話,然後抬眼看向她的女兒。
那天晚上,韓嵐在夢中驚醒,滿身冷汗。床邊放著她從未見過的一張照片——上面是三年前那名失蹤男孩,與一群參與心理實驗的學生合照。背景,是一間她卻無法記起的教室。
她打開衣櫃,發現裡面多出一件她沒有買過的外套。口袋裡,有一張揉皺的紙條,「我把他藏好了。他不會再傷害妳了。——渦」
她愣住,轉頭看向鏡子。
鏡子裡的自己,那微笑已不再陌生。
數週後,警方針對那起失蹤案重新調查,母親接受了簡短詢問。她語氣平靜,只說,「我女兒當時情緒不穩,請不要再打擾她的恢復過程。」
當天晚上,韓文珍回到家後,在日記本上寫下。
「A-12已進入『分離-轉移階段』。人格『渦』對外部威脅反應優先,防衛系統強化。」
她放下筆,靠近女兒的房門,輕聲說了一句。
「妳做得很好,渦。」
門內一片寂靜。
但在暗處的鏡面反射中,一雙眼,正無聲地注視著她。
第三章
當晚,韓嵐房內的燈光一直沒熄。
她坐在床上,目光凝視著天花板,像是在等什麼,又像什麼都不在等。
她回想起抽屜裡那張紙條、夢裡那間充滿鏡子的教室,還有母親站在門外的聲音。
「妳做得很好,渦。」
她第一次感受到,那句話並不是對她說的。
是對那個她不知道何時醒來、何時介入、何時做決定的「渦」。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尖乾淨,指甲修整整齊。但她清楚地知道——那雙手曾經握過某樣她不願追問的東西。
曾經做過什麼。
記不起來,卻越來越習慣了。
那晚她再次翻開日記本,在最角落的位置寫下一句話。
「如果我不記得,是不是就不算我做的?」
她寫完後,盯著那行字很久,然後把筆放下,闔上本子。
夜深了。
房間裡的鏡子仍被蓋著布。
她不打算掀開。
因為她知道,渦還在那裡。
——也許一直都在。
那之後的幾天,韓嵐變得異常安靜。
她不再參與課堂討論,也不再看任何人的眼睛。每天回到家,便筆直地坐在書桌前,不翻書,也不寫字,只是盯著牆壁,一坐就是數小時。
母親看在眼裡,卻什麼都沒問。
——
某日深夜,韓嵐房門沒關緊,一道細微的聲音從縫隙中傳出。
她正在低語。
語調平穩、語速均勻,像是在背誦。
「觀察是比同理更有價值的能力。控制情緒,等於控制局面。保護自己,必須先學會成為別人。」
隔天早餐時,韓文珍望著面前的女兒,忽然問道。
「如果有一天,妳發現妳不再是妳自己……妳會怎麼辦?」
韓嵐抬起頭,表情平靜。
「我會適應。」
韓文珍微微一笑。
「很好。」
某個星期六清晨,韓嵐獨自在學校圖書館的舊閱覽室中翻閱書籍時,無意中在架後一隅發現了一份夾在厚重心理期刊中的資料夾。上面標記著母親的名字——韓文珍。
裡面有數張照片,是三年前那名失蹤男生與幾名學生坐在教室裡的畫面。照片模糊,角度低下,但在其中一張角落,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自己。
她沒有記憶。
那間教室,她從未去過。
那件外套,她也從未穿過。
她的手微微發抖,卻不知該將資料夾放回原位,還是交給誰。
那一刻,她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彷彿有誰在她身後輕輕說話。
「妳知道這不是意外。」
她回過頭,空無一人。
她將資料夾緩緩收進書包,離開閱覽室時,陽光正好照進長廊,牆上鏡面的反光映出她的背影——卻像是兩個人。
一個走路。
一個靜靜注視。
幾天後,母親發現她把鏡子蓋了。
「為什麼?」韓文珍問,語氣平淡,像是在詢問一道數學題的解法。
韓嵐低頭吃飯,沒有回答。
母親輕輕放下筷子,繼續說:「鏡子不是敵人。是工具。」
那晚,鏡子被重新掛回原位,布被拿走了。她沒有抗拒。
只是開始學會,不去看自己。
她習慣背對鏡子梳頭,洗臉時不抬頭,走過反光的玻璃會下意識避開目光。但她知道,「她」還在——在腦海某處靜靜地看著。
有時她會夢見自己站在教室走廊,看見某個熟悉的背影走進樓梯間;她想叫住對方,卻發不出聲音。那人轉過頭來,長髮、眼神冷淡——正是她自己。
她從夢中驚醒,指尖冰冷。
日記本依舊靜靜躺在書桌最底層,她不敢翻開。但每隔幾天,最末頁都會多出一句話。
「別害怕,我會保護妳。」
或是
「妳沒做錯什麼,是他們該被懲罰。」
她從未向母親提起過「渦」,但她開始懷疑,母親其實一直知道。
那種感覺,就像是——她的出現從來不是意外,而是必然。
一場被計算好的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