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空气，凝固了。

那股潮湿的、混合着汽油和尘埃的味道，此刻仿佛变成了冰冷的固体，压在林岚的肺里。

她不敢呼吸。

她甚至不敢思考。

她被程晟紧紧地扣在身后，藏在冰冷的承重柱阴影里。她的手腕被他灼热的掌心握着，那不是占有，那是一根保险销。他用他的体温，命令她同步他的静默。

那个穿着物业制服的男人，还在那里。

背对着他们。

他很高，很瘦，像一根竹竿，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缓慢的频率，擦拭着消防栓的玻璃。

一下。

又一下。

他是在擦玻璃吗？

不。

正如程晟所说，他是在听。

林岚强迫自己清空大脑，但她做不到。

因为，她能感觉到程晟。

他的火山在燃烧。

他的理智和狂怒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

她能“听”到程晟的意识共享——那不再是数据流，而是一种冰冷的计算。

她感觉到程晟正在扫描那个男人。

她能同步到他的意识流：

目标，回收者，代号K。

听觉特化型。不是共鸣体，是改造体。

听力范围……20赫兹到100千赫。该死，他能听到我的心跳。他能听到林岚的呼吸。

他在等。等我们动。

他在激怒我。他知道我在看。他在享受。

林岚的血液，一寸寸变冷。

那个男人……知道他们在这里！

他背对着他们，就是在戏耍他们！

果然，那个男人（K），停下了擦拭的动作。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

是一枚硬币。

他背对着他们，缓缓地，将那枚硬币抛了起来。

硬币在空中划出银色的弧线。

啪。

他接住了。

程晟博士。

那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了。

那不是喊出来的。

那是一种气音。

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毒蛇吐信子的嘶嘶声。

但在这安静的车库里，

它清晰地，刺入了林岚的耳膜。

你点燃了灯塔。

你烧伤了七号。

Ooi博士……很不高兴。

那个男人（K），缓缓地，转过了身。

林岚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那不是一张人的脸。

他的眼睛……是白色的。

不是眼球。

是两片光滑的、陶瓷般的义眼。

他没有视觉。

他只有听觉。

他的耳朵……不是人的耳朵。

是金属的、复杂的、外骨骼般的声呐装置，

植入了他的头骨两侧。

她闻起来……

K嗅了嗅空气，

那陶瓷的脸，转向了林岚藏身的方向。

……很美味。

昨晚，一定很激烈。

我听到了你的心跳……博士。

它现在……135 bpm。

而她……

K的头，微微一偏，

在害怕。

她的心跳……92 bpm。

她的呼吸……停了。

林岚猛地吸了一口气！

她暴露了！

抓住你了。

K笑了。

那嘶嘶的笑声，

化作了无形的音波！

轰——！

不是爆炸。

是高频噪音！

林岚感觉自己的大脑，

被一万根滚烫的针，刺穿了！

啊——！

她尖叫出声，

本能地捂住了耳朵。

玻璃……碎了！

车库里的所有汽车，

车窗玻璃，

同时爆裂！

警报声，响成一片！

就是现在！

程晟的低吼，在噪音和警报中炸开！

那不是撤退的信号！

是进攻的信号！

在林岚尖叫的瞬间，

在K释放了音波、锁定了她的瞬间，

程晟……动了！

他没有跑！

他松开了林岚，

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

从阴影中扑了出去！

扑向了那个怪物！

程晟！不！

林岚哭喊。

太快了！

程晟科学家的身体里，

爆发出了超越人类的速度！

那是火山的狂怒，

灌注到了肉体中！

K的脸色，变了。

他听到了风声！

他听到了杀意！

他试图后退，

试图再次释放音波！

但程晟，

比他更快！

你的频率……

程晟撞入了他的怀里，

不是拳头，

是手肘！

狠狠地，撞在了K的胸口！

……太吵了！

咔嚓！

骨裂的声音！

K喷出了一口血沫，

那陶瓷的义眼，瞪着他。

……你……

K嘶嘶地说，

你，怎么……不怕……

我？

程晟扣住了他的脖子，

将他狠狠地砸在了承重柱上！

砰——！

灰尘四溅！

程晟低下头，

贴着他金属的耳朵，

用一种比K更冰冷、更嘶哑的气音，

低吼：

我听不见。

在K释放高频噪音的瞬间，

程晟……做了T一件事。

他释放了他全部的共鸣！

不是狂怒。

不是欲火。

是锚点！

是那根精神的长矛！

他用灵魂的意志，

强行刺穿了自己的听觉！

暂时地……刺瞎了自己的耳朵！

他用自残的方式，

换来了0.5秒的免疫！

换来了进攻的机会！

……疯子……

K战栗了。

他听到了。

他听到程晟的心脏，

不是在跳动。

是在爆炸！

不……

K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晚了。

程晟松开了他。

K瘫倒在地。

程晟没有杀他。

杀戮，

不是科学家的秩序。

是野兽的本能。

他现在，

是两者的结合体。

他捡起地上那个黑色的小仪器

（他在林岚公寓拿的那个）。

按下。

仪器展开，

露出了四根金属探针。

他蹲下身，

看着瘫倒在地的K。

你听得见，对吗？

程晟平静地问。

告诉Ooi博士，

他面无表情地，

将探针，插入了K精密的金属耳朵里。

滋——！

高压电流！

K弓起了身体，

无声地抽搐！

烧焦的味道，

弥漫开来。

……我们，

程晟低语，

不喜欢……

被监听。

他站起身。

K，昏死了过去。

警报声，

依然在尖叫。

程晟站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中，

胸膛剧烈地起伏。

火山……在平息。

他转过身，

走向了林岚。

林岚还瘫在承重柱的阴影里，

浑身颤抖。

她看着他。

看着这个男人……

杀伐果断的男人。

自残的男人。

保护她的男人。

他走到她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狂怒……退去。

理智……回笼。

冰冷的计算，

重新占据了那双眼睛。

我命令你的，

是什么？

他沙哑地问。

声音里，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岚战栗着，

仰视着他。

……不准出声。

……想都不准想。

而你，

程晟指了指她的耳朵。

……尖叫了。

林岚咬住了嘴唇。

是“他”……

没有借口。

程晟打断了她。

下一次，

他低下头，

离她很近。

噪音，

会杀死你。

我……

站起来。

他命令。

没有扶她。

林岚颤抖着，

忍着全身的酸痛，

扶着柱子，

站了起来。

很好。

程晟转过身。

警报，

引来了真正的保安。

脚步声，

正从入口处传来。

程晟拉开了林岚的车门。

上车。

我们去哪？

一个噪音，

程晟坐进了驾驶座，

发动了引擎。

……追不到我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