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考虑到贺知县太懦弱了，尚知州便把智囊团楚知县叫过来了。李端听下人来报的时候只觉得麻烦，只能照样走个程序。
“下官姓楚，名留城，见过楚知县大人。”楚知县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压低了，深怕学了那贺知县自大狂妄狼狈地回去。
“楚知县不必行此大礼，李某惭愧。”李知县与他同为知县，行个平礼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大礼，他此举必招人闲话。
好在这里也没有多少人，李端这才放心不少。
“听家父常言李大公子年少有为，满腹经纶，治理有方，今日一见果真气宇轩昂风流倜傥，楚某这等泛泛之辈，实在望尘莫及，不敢恭维。”楚知县开始发动技能。
你管这个叫不敢恭维吗？
“……令尊可是，吏部楚尚书大人？”李端扶起他来。
“有劳李大公子记得家父。”李知县讪笑着站了起来，想来这是拍马屁有点过了啊，显得自家老爹也是这副嘴脸。
“怎么会不记得？还有你我皆是同辈，不必这般称呼。”李端真正受不起的是这个，他们二人是同輩，一口一个大人的，实在是……
“不敢，从楚某走进长安县开始，便是一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之地。之前杜知县大人管理时也是这般，换作楚某接手，怕不是糟蹋一片好地方。”楚知县摇了摇头。
“怎么说，也是杜知县管理有方，杜知县不过离去一日，杜家门槛差点没被踏破，可见百姓多敬重他。”李端道。
“杜知县大人向来清高，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他的人在我们这里一向不做好，不过何事皆贵在人品，就算如此，他也是个不可否认的百姓父母官。”楚知县委婉地道。
“……楚知县倒是能说会道，好伶俐的嘴啊。”李端觉得要被楚知县帶偏话题了，不愧是吏部尚书那大佬的儿子，嘴上工夫果然名不虚传。
“李知县说笑了，楚某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楚知县一副“老实”的模样，李端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和他讲那么多，绝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实话实说？说了那么多，你这次来不过是为了借粮的吧？”李端呵了一声，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看来这不是两句话能打发掉的家伙了，还是进入正题吧。
“正是如此，不过，是赠，不是借。”楚知县大胆极了，“楚知县应该懂得抛砖引玉的典故吧？人情这种东西，不是物质上能偿还的。雪中送炭，总好比锦上添花，不是吗？”
李端内心暗笑着，这人和贺知县绝对不是同一个等级的，那放出的长线，想来也勾上一条大鱼了。
他吹了吹哨子，一只小白鸽飞了过来，楚知县静看着他要做什么。
“不知楚知县是否听说过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李端手上站着一只白鸽，边笑着对楚知县道。
楚知县为之一怔，又勾起一抹笑容：“下官自然听过此话。”
“看来楚知县是个明白人，想来也会明白本官的意思。”李知县放走了手上的白鸽子，白鸽子展翅高飞。
看来……算是成功了，竟然还打算拉拢自己……也罢，相互利用也没有什么不好，背水一战还有退路，对他来说，值得。
“那是自然，不过交差一事……还需得李知县合作才是呢，不知李知县能否赏脸？”楚知县小心翼翼观察着李端的神色，他怎么说也是需要交差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李端和尚知州谈崩了，他这下两面讨好还有左右逢源的可能，李端不可能不忌讳这一点，楚知县才不得以把姿态摆低一些。
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才是。
“哈哈哈，楚知县真是说笑了，不知尚知州大人缺了多少粮，点个数让本官明白才是。”李端又何常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既然敢这么办，心中必定已经有了定夺。
“十袋有余，要一一偿还实在勉强。”楚知县有些勉强地道。
“好的，那本官准备送六袋过去。”李知县仿佛已是早有打算，直接备上了。
“多谢李知县。”楚知县心中松了一口气。
尚知州已经很努力在用自己的例银补了，可怎么补依然有空缺，就好比麻袋里的沙子似的源源不绝地露了出来，终究会被撕裂得粉碎。
其实他要的远远不止十袋，但尚知州没老实说出来，不过楚知县觉得应该不少过一车以内，粮这种好东西，不是花钱可以买到的。
“本官送你吧，这边请。”李端这次亲自送人了，楚知县默默想着上次那个贺知县，幸好他没坏了事。
“有劳李知县了。”楚知县行了一礼，这次也不再是大礼了，而是平礼。
李端把楚知县送了出去，随后又送出了六袋粮，还剩那四袋楚知县也隐约明白他的意思。
主要是为了彰显他已经尽力了，还有四袋要尚知州自己来取。
“公子，小的听说尚知州在丰州境外搭了个粥棚，大家都前去抢着呢。”旁边走来了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
“尚知州搭了粥棚给他们？”李端扫了一眼那农田：“这样其实也挺好的，百姓们也算有福了，至少不用受苦。”
“可那明明是公子你的主意，他这样不是在抢了你的功劳吗？这何曾有过的事啊！”他有些愤愤不平地道。
“怎么说，百姓有吃的总归是好的，这功无论要不要，也与我们没有干系，我们做官是为了造福百姓，而且我就等着他们这么做呢。”李端淡然地道。
“公子，你也实在是太……唉。”他自知多言，只好闭上嘴巴来了。
“没关系的，不过这粥……应该没我想的那么简单了。”李端摆了摆手。
之前从怀甸借过去的几十车粮车，究竟何去何从了？
若说尚知州是个商人，他这样与商人交易也就罢了，可他这举动看起来更像是在筹谋着什么一般，令人细思恐极。
可尚家……也没有什么理由敢这么做啊？而且目前她三个女儿都在京中，他要真敢这么做必定被杀鸡儆猴的。
他奉命调查过尚知州，是实打实的从闽州的乡举考上来的，而且沅安县看起来也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证明他不是一个庸人。
会是什么原因呢？